天公不做美,前一天還艷陽高照,在我出發的當天卻開始起雲、下雨。不過想像蒙古的雨應該不大厲害,所以依舊和民宿道別。他們全家和前晚住到民宿的蒙古遊客全都到門口幫我送行。不知是盛情,還是想看我背起快二十公斤的大背,是否還走得動?
雨中的Huvsgul湖,依然清澈見底 |
約莫十點和民宿作別,沿著Huvsgul湖的西岸往北前行。第一天預計到達湖邊的下一個村落Jiankhai。迎著細雨,本來就想著要跟著湖走,卻不知道原來車子的路並不是湖邊這條路,於是路愈走愈小、愈走愈陡,好一陣子走的路都只是一個人寬的邊坡,向下就能看到湖。雖然蒙古的山並不難走、土石堅實,但由於許久沒背上大背,且第一次穿登山鞋爬山。登山鞋和雨鞋的高度差,加上下雨後對於登山鞋的抓地力並不理解,屢屢覺得驚怕。也不知道是登山鞋本身的問題,還是我買到放太久的特價品,左腳很快就連裡面都濕透,但右腳卻沒有濕,兩腳的差異讓我在走路時的感覺更不舒服。下午好不容易盼到一絲陽光,馬上脫下鞋襪,在湖邊休息。
溼透的鞋 |
到Jiankhai時已經下午五點。本來希望可以再往前推進,看來無法。Jiankhai是一個新興的村落,進來的觀光客主要是想離開眾觀光客群、跟湖更親近。在湖邊一字排開的民宿和鋪直大路,也蔚為一奇觀。但是冒著雨,走著無趣的大馬路的我,根本沒心情停下,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紮營。這晚於是在細雨中生火、烤鞋襪。蒙古由於氣候乾,就算下著雨,也很容易生火。但是不小心就把鞋舌烤出一個洞。
第二天一早看地圖,沿湖的馬路是一個弧形,想著只要從正北切,就能切過這個小弧回到湖邊。因為沿馬路走實在太無聊,爬山的習慣發作,於是就從山間的凹谷直接往北切去。走著走著,看著指北針一直往北,本來有點小路的慢慢愈來愈密,到最後陷在完全沒有路基的倒木叢林中。蒙古的山不難走,鑽樹叢過倒木找路本來也是敝社專長,但是一個人走、沒有人一起討論,總還是有點驚。跟著正北、向低處走,大約快十一點才回到正路,有驚無險。岔出的地方是一個溪谷,有三兩戶Tsaatan擺攤,給觀光客賣紀念品、其馴鹿照相。之前就聽說在Huvsgul湖畔有這樣的觀光景點,卻是陰錯陽差地見到。Tsaa意為馴鹿,去年三月間,我和友人也曾和tsaatan導遊在蒙古北方邊境,騎馴鹿在野地宿營(見Taiga, tsagaan nuur & tsaatan)。馴鹿是寒帶的動物,在蒙古的這些算是分布最南邊的了。在夏天的時候,他們需要遷移營地到更高的山上,以免馴鹿因為天氣太熱而生病、受傷。我們的嚮導說起,因為觀光的需求,一些tsaatan人家反而會將馴鹿運到較低的Huvsgul湖邊賺錢。
觀光客與牛 |
吃完午餐,再度上路前看到路邊民宿的阿嬤帶著孫女,走出蒙古包,看到我雙雙停住。女孩圓亮亮的眼睛直盯著我看,或許是好奇我背上比我高的背包、或許是猶豫我究竟是蒙古人還是外國人。說了聲「你好」後,我還是沒有停下腳步。蒙古鄉下傳統上是好客的,任你認識或不認識,在草原上看到蒙古包都可以直接進去,連門都不用敲。主人也不會覺得妨礙,倒茶、端點心,聊聊氣候、牲畜和附近發生的事,旅客休息夠了也就簡單一句「我走了」,瀟灑離開。但是身處觀光區、蒙文又不夠流利,不甚清楚現在觀光區當地人的習慣,因此我也不敢隨便進入民宿或人家,擔心被收錢。這擔心一直持續到離開Huvsgul湖邊,連便車都不敢亂攔。後來想想這無謂的擔心,其實也反映了些許我對「觀光化」的恐懼。在人類學中,我已理解到並沒有所謂完全封閉的社會,而在現代所謂「原始部落」的概念,也大都是人的過於美麗的想像。所謂的「原住民」也和都市人一樣,生活在現代,接收的是現代的科技和知識;而「傳統」,也是一個一直在改變的過程。我已經很了解這樣的進程,但是心理上,仍然對於他們所能保有的「傳統」有所期待。他們的「世俗化」到多少程度,而我又應該接受到多少程度,這依然是我不懂而期望進一步理解的地方。
走沒半小時,找到一個正好在湖邊的營地。弄完晚餐後,就在潮水聲中睡著。
傍晚,在路上撿拾下午遇到的瑞典情侶說得可以食用的蘑菇,邊調整背包休息。雖然只是第二天,但連日的陰雨讓鞋子一腳濕一腳乾、許久沒背的重裝,以及不習慣的登山鞋,讓我走起路來備感疲累。這時剛好後方來了兩輛野狼摩托車,是兩個當地人要回家,於是就上了其中一輛。但是沒想到走起來沒問題的泥土路,在摩托車下卻困難重重,加上下雨的泥地濕滑,而我的大背也讓摩托車控制更加困難。而且在前騎乘的中年大叔,已經喝得醉醺醺,騎不到五分鐘就連兩次要摔倒在泥水坑裡;載我的大哥也滑行了好幾次。坐不到十分鐘,在中年大叔再次摔倒時,我就堅決下車,婉拒他們的好意。他們在一開闊處停好車,就幫我卸下大背包,然後也不急著離開,而是到湖邊。已有兩人在湖邊組裝橡皮船。年輕人跟他們聊聊天抽抽菸後,就跳上他們的船一起到湖中央抓魚去。和中年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後,在粉紅的暮色下往前再推進。雖然這個點很美,但是風太大;而中年大叔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:「在我懷裡睡覺會比較溫暖」的調調,也是讓我想要再推進的原因之一。
蒙古人普遍較華人開放,或許是因為俄國文化的影響,也或許是遊牧民族的粗曠。在蒙古的時候,屢屢接收到蒙古男人示好。不過若是明確地拒絕他們,他們也不會再有甚麼動作。所以雖然略感困擾,我也沒覺得特別被騷擾;就當作是意外的豔遇吧。走沒半小時,找到一個正好在湖邊的營地。弄完晚餐後,就在潮水聲中睡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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